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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不好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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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人會喜歡普渡眾生的愛,人們喜歡的、最會放在心上的,往往都是偏愛。

——獨一無二的偏愛。

唯有偏愛,才有價值。

至少,在陸星搖眼裏,是這樣的。

比起博愛,她更想要的,更會放在眼裏的,是偏愛。

陸嘉實的這個備註,毫無疑問,搖動了她的心。

女孩薄如蟬翼的羽睫輕顫。

之前如果陸家沒有提出讓許媛離開,讓許媛搬出三樓,她想,她不會在這裏留下。

她從來不稀罕博愛。

哪怕只是關於兩個人的“博愛”。

她端起剛才放下的草莓奶蓋,掀開蓋子,又喝了一口。

冰涼入喉,有些甜意。

飯後閑來無事,眾人圍坐在沙發上,電視上播放著一個綜藝。

陸星搖一手擱在沙發邊上,撐著腦袋,神態悠閑。

其他人的目光,若有若無地都會在她身上晃一晃。

雲十一中的六十周年校慶很隆重,學校領導和老師都在忙,也就沒人理這些小破孩兒們,對學生的嚴厲管理突然松了不少。

柯明文和付以聽翻墻出去玩的想法就是因此萌生的。

柯明文本來跟景延說好了,但哪兒能想到,在他興致沖沖跑去叫他的時候,景延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,直接來了一句:“不去,我要看校慶。”

柯明文:“啊哈?”

他一臉懵逼地問:“看什麽?”

“看校慶。”

“什麽校慶?”

“看校慶。”

“什麽……”

“閉嘴。”

“……瑪德,我耳朵出問題了?”

景延睨他一眼,“我不介意幫你驗證一下你的聽力。”

“不,我介意我介意。”柯明文猛地往後一退,一溜煙跑了,遠遠的倒是還能聽到:“延哥被鬼上身了吧!!居然要去看校慶!!這是他會看的東西?!”

景延:“……”

他冷哼了聲,去找陸星搖。

今天雲十一中沒有校服要求,幾乎每個人都穿得花裏胡哨的,什麽顏色的都有,跟來比美的一樣。一時間,眼花繚亂,他還真找不到陸星搖。

陸星搖就在不遠處看著他四下搜尋。

她有些好笑,走過去拍他。

即使是被允許不穿校服,即使付以聽她們這些女孩子都換上了小裙子,甚至還有什麽漢服、洛麗塔,她也依舊是黑白灰三色,白衣黑褲灰色運動鞋。

單調嗎?

也還好吧,她一直是這樣的風格。

只是從前的衣服很便宜,現在的衣服貴了些,看上去質感也不一樣了。

看到她一身低調於陽光絢麗的女孩們中竄出,景延眸光微垂下,落於她身上。

他穿得其實也並不騷包,也只是普通的低調色彩,黑衣黑褲,倒和她相得益彰起來。

“你找誰?我嗎?”陸星搖指指自己。

景延從鼻間“嗯”了一聲,漫不經心地帶著隨意。

“不是要看校慶麽?他們在準備了,去不去?”

“去。”陸星搖跟著他走,“在哪裏?”

“大禮堂。從十分鐘後,一直進行到晚上八點。”

“噢。”陸星搖算了算,發現時間還挺長,現在才下午一點。

付以聽跟柯明文他們已經簽完到跑了,臨走前還義氣地交代她:“我們就在游樂場,你要是覺得無聊就過來!”

還大方地往她手裏拍了兩張票。

陸星搖剛開始是覺得她沒機會用這票了。

直到——

她坐在座位上認認真真地看著表演、表演、表演……

半小時後,她打了個哈欠。

一小時後,她開始煩躁。

又過了半小時,她終於是,受不了地掏出手機。

陸星搖:「你們在哪?還在游樂場?」

她給付以聽發的消息。

付以聽秒回:「是噠是噠,來嗎來嗎!今天工作日,人少!!」

陸星搖忽然擡眸看向景延。

她人生中,第一次有了一種離經叛道的想法。

竄出來後,便一發不可收拾的那種。

翻墻。

逃課。

這兩個,她曾以為跟她不會有任何幹系的詞語。

景延耷著臉在看臺上又蹦又跳,接收到她的目光,他頭也沒回,“幹嘛?”

“那個……”

“我們……”

“說。”

這對她而言似乎是什麽極其難以啟齒的話,以至於連開口都需要莫大的勇氣。半晌後,她才終於把心一橫:“……那個,你、你去游樂場嗎?”

景延輕笑了一聲。

似乎是聽到了什麽極不可思議的話。

陸星搖直接被這聲笑給懟回了勇氣。

有些氣短地梗住。

景延似笑非笑地轉過頭來看她,眼裏甚至有一種“看吧,早說了,誰讓你不信”“早聽我的不就得了”的隱晦之語。

陸星搖直接不看他。

十分鐘後,兩人出現在雲十一中年久失修的一處矮圍墻上。

雲十一中幾乎整個學校都是嶄新的,這麽破舊的地方,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發現的。但反正他輕車熟路地把陸星搖帶過來了。

高度——

陸星搖覺得她可以。

體內有一種叛逆因子在叫囂,她有些激動和從未有過的刺激感,痛快到,好似有一口氣噎著,就等待下一秒痛快的釋放。

景延撐了一下,動作迅疾到陸星搖都沒看清,他就已經坐在墻頭了,沖她揚了揚下巴:“趕緊上來。”

陸星搖遲疑了下,測量完高度,才準備上手。

——畢竟她還沒幹過,還是仔細點為好。

景延氣定神閑地看著。

不過陸星搖也沒讓他失望,三兩下也下來了。

幾乎她一停,他就跳下去了。

“好了,下來吧。”

根本不給陸星搖緩沖的時間。

好在另一邊只高了小半米,陸星搖覺得難度並不高。

只是這時,一道聲音傳來——

“哎!那誰呢!幹嘛呢!!”

“給我站住!別跑!”

景延臉色一變:“趕緊,是保安。”

陸星搖心一緊,手腳馬上就軟了,失了全部的力氣。她急急道:“我跳不下去了……”

景延張開手:“下來,我抱著你。”

少年的身影並不多厚實,陸星搖咬緊了唇,下唇快被她咬出血來。

她太緊張了,不該這麽緊張的。

參加全國競賽都沒這麽緊張過。

保安的身影由遠及近,恐嚇連連,“給我下來!爭取從寬處理!!不下來我就不客氣了!”

景延:“我在,能接著。”

我在。

能接著。

景延還有心思調侃她:“快點兒,陸星搖,人生中第一次爬墻就想翻車啊你?”

陸星搖眼睛一閉,終於在保安即將趕到的時候,往下一跳。

像是拋棄了所有的顧慮和擔憂,視死如歸一樣地往下跳。

……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到來。

……她真的被抱住了。

一股清冽的味道直直闖入鼻尖。

薄荷的味道,又好像不是,沒有薄荷的沖勁兒。

不待她怔楞,景延拉起她就跑,顯然經驗十足,“他抓不到就沒事兒。”

陸星搖失笑。

這得是多有經驗?

不過還好,只是跑步,這對她來說再簡單不過。

身後還在傳來保安氣急敗壞的聲音:“讓我抓住你們就死定了!!”

陸星搖笑出聲,一不小心,就會被理解為極帶挑釁。

但她渾不在意,很快就和景延一起把雲十一中甩在身後。

陸星搖的心跳還在狂歡,至今未熄。她蹲下身體,捂著心臟喘氣。

景延嫌棄道:“你太弱了,這才哪到哪,就把你嚇成這樣。”

卻又忍不住揚了揚笑,“哎,陸星搖,這是不是你從來沒幹過的事兒?”

陸星搖:“……嗯。”

“開心吧?爽快吧?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她耳根微紅。

心跳得越快,說明她的情緒起伏越大。

而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,心跳平靜得像個死人,永遠沒有變化的那種。

這樣鮮活的自己,她…很喜歡。

而且也從未想過這竟然會是自己。

他們打車去了游樂場。

司機師傅是個熱情的,見他們上車,便打趣道:“小情侶哩?去哪兒玩啊?”

陸星搖澄清:“不是,是同學。去游樂場,新開的那個……誠……”她一時忘了名字,低頭想找付以聽給的票。

“哦,我知道我知道,誠悅嘛,對吧。”司機樂呵呵地點頭,啟動車輛。沒把這個一看上去就臉皮薄的小姑娘的話當真。

景延瞥了她一眼,慵懶地拿出手機看消息。壓根沒把剛剛差點被保安逮住的事兒放心上。

陸星搖不放心地多問了句:“我們不會被通報吧?”

“那個保安300度近視,平時為了耍帥,眼鏡都不帶,隔那麽遠,你長得方的圓的長的扁的都看不清,怕什麽。”

陸星搖徹底安心了。

開始思考待會玩什麽。

她……還沒去過游樂場。

許離八歲生日的時候周淑蘭下了血本,帶他去了一次,只是她肯定沒可能一起去的,周淑蘭說了,多一個人就多一張門票,門票貴的要死,把她賣了都不夠,就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裏,他們一家三口去了。

她至今仍記得那一天,她一個人在家裏煮面,還把手給燙了,燙得很嚴重,去找隔壁的鄰居,鄰居嚇得帶她去小診所處理了下,花了五十塊錢。等周淑蘭回來,鄰居跟她要這錢的時候,周淑蘭轉頭就把她狠狠罵了一頓,罵她是該死的賠錢貨,不帶她去游樂場她就想法子作妖,沒掙幾個錢,全被她給霍霍了。

越罵越難聽,難聽到鄰居都聽不過去,索性擺手說不要了,就當是自個兒做好事吧,周淑蘭立馬得意地叉腰笑了。

那一天,陸星搖至死都記得。

除了鄰居,沒有人關心過她的傷,沒有人問過她疼不疼。周淑蘭為了五十塊錢,寧願把她罵得連地上的塵土都不如。

也因此,曾有一度,在她的認知中,“游樂場”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。

時隔多年,這三個字竟成了她的唾手可得。

陸星搖不免覺得有些好笑。

好笑命運之千奇百怪,好笑命運待她就跟開玩笑似的。

“在想什麽?”

陸星搖回過神,意識到自己可能沒有管控住表情和情感的流露,忙將所有的情緒全部收起,搖頭:“沒什麽。”

掩藏情緒,大抵是她最擅長的事情了。

景延不置可否,轉了下手機,收了起來,“快到了,想玩什麽?”

陸星搖哪裏知道玩什麽。

她連門都不曾進去過。

聞言,她掐緊手心。

想了又想,她提議:“不然,我給你一張票,我們分開玩吧。”

分開玩,他就看不到她對游樂場的陌生,看不到她面對各種項目時的茫然無措和當場學習,看不到她深深藏在心底裏的……自卑。

陸星搖越想越覺得可以,她目光炯炯地看著景延。

景延嘴角一抽,不知道她的腦袋裏又在琢磨什麽。在她期待至極的目光中,他微微一笑,輕而緩地吐出兩個字:“不、行。”

陸星搖:“……”

她嘀咕,兩個人不是更方便嗎?誰也不用遷就誰,誰也不用等誰,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想玩的項目玩個痛快。

景延全部納入耳中,他慢慢悠悠地回答:“那還叫什麽同學,不如叫陌生人算了。”

“再說了,我把你帶出來,不得好好看著你啊。”他補充。

聲音清清朗朗,帶著點兒漫不經心的慵懶,像是一只午後犯困的波斯貓。

陸星搖的話被有理有據地駁回,這下,她安靜了。

只是,她仍是不知待會該怎麽辦。

要知道,這裏的所有項目,就連最簡單的旋轉木馬,她也沒有坐過,哪裏談得上喜歡什麽,不喜歡什麽,想玩什麽,不想玩什麽。她……簡直就是寡淡無趣的代言詞。

只要是個人,就會覺得她不正常的吧……

到了。

景延下車,看向從另一邊下來的陸星搖。

她站在年少時期盼已久的游樂場面前,有些恍惚。

雖然付以聽說今天人少,但游樂場人再少,也少不到哪去,仍是熱鬧喧天,門口盈滿了人。

大多都是父母帶著自家的小孩兒。

陸星搖的目光挪不開,看了一會,才艱難收回。

她剛剛看到了一個女孩跨坐在父親的脖子上,母親在一旁擔心地護著,女孩卻是開心極了,笑得露出了潔白的小牙齒。

景延大抵是看到了什麽更深一層的東西。

他突然上前,打斷她小腦袋裏整天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思緒,摟著她肩膀往裏走,懶散道:“走了走了,帶你去玩,小孩兒。”

陸星搖:“!”

她怎麽就成了小孩兒了?!

女孩兒當場就炸毛了。

她緊緊抿著唇,斜睨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:“別動手動腳的,摟誰呢?!”

“摟小孩兒啊。”景延理所當然地回答。

陸星搖:“……”

真的,不要臉。

明明他們是同齡人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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